更新时间:2007-11-19

南方快车:生活这趟车

因为看过电影介绍，很期待这部有着很好听名字的西班牙电影，《南方快车》。因为电影介绍说，南方快车将若干个生命交织在一起，如何如何，就无端的觉得这应该是一部和《西班牙公寓》差不多风格的电影，欢快，跳跃，有阳光，有醉酒，有爱情，有友谊，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成长的无可奈何。

抱着这样的期待，坐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放弃了对欢笑谐谑的期待。耐下性子来慢慢看——坐在旁边的朋友抬腕看表，说103分钟的电影，到现在都没看出眉目来。

确实，虽然看过电影梗概的我们知道，这趟南方列车是连接这些所有不相干的线头的线索，但是这些不相干的线头兀自演绎，大量的中景和全景堆砌，凌厉的剪接不带一点花样的转换，整个电影的风格类似那种写实纪录片，凝滞，平淡。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并考验耐性。

一个法国的士司机，带了作为法国人的优越感，满腹牢骚，一路嘴巴不停，抱怨移民。（那感觉非常像北京的司机大爷们。）拉客，宰人，在火车站趴活的时候和同行咪小酒聊天骂娘。

一个葡萄牙老人，和自己的兄弟一起，住在铁路旁边。每天只坐在橙色的平房外头，一个简易桌子旁边，默默地看着火车来了又走，一看就是一整天。偶尔会和兄弟到对面的咖啡馆去，但两老头互相不说话。所有的对话都要通过简易咖啡馆的老板娘传达。

老板娘情绪有点高涨，说是失去联系30年的侄女来信了，说要回乡看看。

一对葡萄牙年轻人，女孩推着坐轮椅的男孩，敲遍了镇上每一家人家的门，收集大家的签名，为的是反对火车线穿过平静的小镇，希望能改路线，或者起码设一个十字路口。（看多了小说的我猜测男孩的腿应该是被火车撞断了，受苏童的影响。）

一对西班牙农夫，开着车，带着狗，似乎是去兜风，一路上谈的是牧场的收成和损失，还有小工的偷懒。汽车开了很久很久，停到一个地方，农夫甲对农夫乙说，you must get rid of it，说的是那条已经老眼昏花不中用的大白狗。

一个安哥拉兄弟，在西班牙还是葡萄牙的海滨旅游城市兜售手表，每天遭受无数的厌烦的挥手和白眼，赚的钱不够付廉价旅馆的住宿费。闲时和一帮黑人兄弟一起传喝一支啤酒，幻想美好生活。

一个穆斯林兄弟，本来在西班牙的超市里安心做着搬运工，日结一薪。突然下定了决心要去法国探望他那美丽的女友，珍藏的她的相片已无法聊慰相思。

然后，穆斯林兄弟坐上了开往法国的快车，而正好碰上了那位安哥拉兄弟占了他的座位。安哥拉兄弟是从小孩手上抢来的一本杂志上看到介绍在法国开了一个欧洲之星的游乐园，憧憬之下带着所有的行李（一个斜挎包）投奔胜地。

——各自平行演绎了近一个小时的多个线头终于开始交叉。

法国司机因为葡萄牙妻子要回乡探亲，觉得放大假，吆五喝六的邀同行们周六去快活。

而葡萄牙老人终于被咖啡馆老板娘的一句话打动，决定在彻底承认自己失败之前，做点什么。他写了一封信给从前的恋人，非常的动人。大意是我行将老去，一事无成。但是当年我们的美好回忆是我无法忘却的，在这么多年的失败生活里，不能放弃的是对你的回忆。如果你还愿意，请在当初把我们一分两半的车站碰面。我会等你一天。

他带着圣母像，来到那个中间的小站，对着圣母祈祷。

而出现在站台上的是法国司机的端庄而衰老的妻子，扎着黄色的丝巾。两鬓苍苍的他们拿着照片回想当年的风华正茂以及青梅竹马。

身材已经变形的两个老人赤身相拥的场景已经够让人伤感。而另外一个窗口的法国司机，突然变了脸色。

——生活的真相莫过于此。你知道它是这样，但是你无话可说。

在完成了所有的签名之后，葡萄牙女孩告诉男孩，明天她要去上大学了。带着对未来的向往还有对朋友的安慰，她为他弹了一曲吉它，而他在笑着听完之后，默默背过身，独自推着轮椅回家，在铁轨铁丝网的这头看着她在和家人欢快的告别，恨恨地撕毁了手上所有的签名单。——她有一个往前延伸的未来，而他没有。

安哥拉兄弟来到那个憧憬中的欧洲之星乐园，却发现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四个月前就关门大吉。他拍着那个沉默的玻璃门，拍啊拍啊拍到没有力气。——可是回去的时候他仍然告诉他的黑人兄弟们，那个乐园多么的梦幻，多么的值得一去。

穆斯林兄弟朝思暮想的女友，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对他的应门假装不在家。

回到家的葡萄牙女人，仍然是沉默寡言。面对老公的试探，不知情的她平淡的说，对的，表姐顶好的，我们逛街去了。是的，明年我还要回去。烦躁的老公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挑破，愤懑地走出去，不知所往。

而最后，是那只我们听到了枪声以为被打死的老狗，顺着铁轨往回跑。跑跑，停停，跑跑，在某个叉路口似乎对方向的选择有点茫然。

原谅我几乎说出了整个剧情，因为剧情不过是几个人的生活的片断——因为有太多无可奈何不可言说的因素挟裹其中，这些片断带有了命运的色彩。

这些人们生活在欧洲大陆西南端，命运因为一条铁轨的串连，而具有了某种关联。这些关联并不足以说明命运，只是说明，生活本身，不过是一趟或急或缓驶过的列车，终点站也许在某个地方，但是你并不知道你会不会达到你以为的那个终点站，你也不知道路上你会和谁同行，又能同行多久；而窗外会有怎样的风景，你看见了谁，又被谁看在眼里，你也完全没有概念。

也许，你能像那条老狗一样，坚定地顺着一条铁轨往回跑，往回跑。

或者，像我一样，从一部欧洲电影的风景里，看出了童年记忆：那紧挨着铁路修建的黄色平房，多像小时候经过的那些小站；西班牙农夫们经过的平阔草场，竟然有点点信江岸边的水气氤氲；那个要上大学的女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以及断腿男生的落寞，多么切合青春期的动辄狂喜动辄跌入谷底的心绪。。

——每当这种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经验，以及表达经验的方式是如此的有限。正如我们可以选择的命运，我们无从知道它的终点。

多么伤感。

（原谅我再次伤感，本来是想写出这个平淡而值得慢慢咀嚼的闷片的跳荡诗意，但是因为用了很大的精力去读英文字幕，没有记住那些地名，也因为对欧洲的历史和现状全然没有了解，所以不能表达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