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一个BLOG上面，看博主讲起一件小事，大意是说周传基老师参加一个电视节目，偶然中直面镜头，被导演提醒了两句，大为不忿。因为在周老师看来，现在拍的是纪录片，人物直面镜头就是真实与虚构的分水岭之一。从周老师的这个角度出发，《色情交易：借口》（sex sells：the making of touche，导演Jonathan Liebert）应该是一部典型的纪录片。在序幕中，一个金发女人在自慰中高潮迭起，当她喘息着询问对面导演的意见时，导演突然走到她身旁，直面镜头，叱责持摄影机的人不该闯入他的摄影机画面……这个镜头毫无疑问地点出了这部电影的纪录本质。
这部电影，初看就像是DVD中附带的一段adult movie拍摄花絮，事实是一部关于加州成人电影工业的伪纪录片，它记载了一个纪录片导演全程跟踪一部名为《触摸》的adult movie从诞生到完成的整个制作过程，中间穿插了纪录片导演访问A片导演与演员们的谈话。除了序幕与尾声（字幕）外，其他内容分成九个小段，分别是the brainstorm、the director、auditions、the old pro、the newbie、tricks of the trade、tricks of the trade：part two、the orgy、resolutions。
在the brainstorm里，讲述了这部adult movie中主要情节的诞生，它是由导演、主演们聚在一起构思出来的，这个过程我们通常称之为“度桥”；the director里主要是对《touche》导演的一些介绍，以及跟踪他的前制作业；auditions主要记述了为该片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试镜活动；the old pro和the newbie则分别介绍了《touche》的两个主要的女演员；tricks of the trade和tricks of the trade：Part two则是A片演员们介绍的一些业内迷辛；the orgy则是A片导演为该片构思一个高潮段落的拍摄；resolutions是电影的结局，它具有跟the brainstorm一样的形式，也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在谈话中解决两部电影共同产生的一些问题。在这些内容之间，还穿插了大量的adult movie的拍摄现场，令到整部电影充满情色味道。
现在你对这部电影应该有了一点大致的了解，如果你够细心，还会发现resolutions中提到的情节，两部电影在拍摄中产生了共同的难题。也就是说，在故事中段以后，纪录片的摄制组与adult movie的摄制组之间产生了关联。前面周老师的故事里有提到，如果纪录片里人物不能直面镜头，那么它的纪录性就该受到质疑，现在纪录片的作者参与到内容中去，不是作为客体存在，而是成为了叙事的一部分，那么它的纯纪录特质就发生了变异。因此，在我看来，与其说这部电影是一个纪录片，或者说这部电影是一部不纯粹的adult movie，倒不如说它是一部cult电影。
一旦体会到这部电影的cult质所在，整部电影就不再是一部蹩脚的纪录片，或者不够HARDCORE的adult movie，它是一部充满戏仿、解构、幽默与反讽的喜剧电影，甚至它那蹩脚的、刻意的手提摄影风格，都充满了cult趣味。它的结构，也不是表面可见的、章节分明的线性叙事，而是一个复杂但充满趣味的双重戏中戏结构，最后被巧妙的合二为一。
片中充满了具有多重意味的细节。例如电影开始，A片导演在俱乐部看上了一个脱衣舞娘，她正在台上表演，于是他端着一杯酒凑到台前搭话：…我想让你来演我的电影。脱衣舞娘：你想让我在你的电影里跟男人搞?A片导演：对。脱衣舞娘：没门！（她拉开胸衣，露出坚挺的奶子，走到一边，让一个男人把一张美钞插进她内裤中去，然后回到A片导演面前）我可没有那么下流…这段对话首先就具备了强烈的讽刺意味：一个脱衣舞娘，能够在俱乐部的男人面前肆无忌惮的裸露，毫无愧色的展示女性的天赋一切，可一旦要她在A片中做同样的事情，她却觉得是件下流的事情。这显然不能说明事件所涉及的伦理道德层面，同时却代表了大众“伪道士”看成人电影的眼光。事情为什么会变化成这样呢？难道是电影的某种本体性改变了裸露的性质？movie与adult movie的对比，就成了另一重意味所在。
在这层对比之上，戏谑的味道就更加浓厚。片中的A片导演是一个具有严肃追求的A片导演，他对电影工业、成人电影工业都有深刻的认知。而当一些普通民众来到他的制片厂集会抗议时，他恼火的直指问题核心、也是当代电影逃不脱的诟病，“性爱是不道德的，暴力反而是家常便饭”。当试镜中一个女演员不屑于他的电影时，他直指对方所谓的为了艺术而献身，只是愿意被好莱坞的大明星上而已，因为“表达肉欲和调情并不需要赤裸裸的”。在他的谈话中，最常引用的就是诸如《卡萨布兰卡》、《美妙人生》、《非洲皇后号》、《费城故事》一类的片名，清楚点明了黄金年代的好莱坞电影与当代好莱坞电影的区别，这显然也是《色情交易》编导们想表达的观点之一。
提到了movie与A片的比较，自然少不了电影演员与A片演员的比较。在the old pro一节中，当纪录片导演向A片导演的御用女演员提出她在adult movie中并没有表演的疑问时，御用女演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断以言语挑逗纪录片导演，当他不惜违背“纪录片原则”、欲火高涨、抱着御用女演员上下其手的时候，御用女演员推开他，告诉他刚才自己一直在“表演”。在这些似是而非对电影的戏谑中，最令人忍俊不制的，是A片导演告诉纪录片导演A片起源以及结尾时外射的来历，要追溯至1886年卢米埃尔拍出的史上第一部毛片。片中只有一男一女性交的镜头，放映后有人怀疑真实性，卢米埃尔于是重拍了一遍，末尾男演员拔出家伙直接射在镜头上面，结果不再有怀疑。
在各种指涉性情节中，有一个最令人欣赏的设置。在双重戏中戏里，编导把一个情节剧里常用的、骨肉相认的情节巧妙地安排进来，使两条线索最终结合，产生了一个统一全片的结局。A片剧组里，隐藏着一对分散多年的母女，就是御用女演员与新晋女演员，在A片拍摄完成后，以这一对母女重新相认、进而找到了女儿的亲生父亲——A片导演为结局。在看似严谨的伪纪录片里，不但加入了爱情戏，也营造出一个烂俗的好莱坞式大团圆结局。这种有意的戏仿完全抹除了伪纪录片的最后一丝严肃性，强有力地揭示并批判了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庸俗套路。
《色情交易：借口》除了拿电影说事以外，也有意地加入了社会现实。片中A片导演使用的一个IBM笔记本电脑，在片场被一个大灯砸烂后，屏幕上穿了一个大洞，修理后竟然能够使用！修理手提电脑的是新晋女演员，她的另一份职业是一个拥有AA电脑证书的IT天才。她闲暇之余为御用女演员开了一个色情网站，故事的尾声特别提到这个色情网站的结局：后来被一家大的网络公司收购。片中的A片导演、御用女演员、拥有巨器的男演员等等，应该都有具体的出处，还有伪纪录片里对成人电影工业的现实一些戏谑，就不一一细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