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3-17

杀手:俄罗斯的出走和归乡

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某咖啡馆放映了这部短片,并和观众聊了一点看塔可夫斯基的感受。最近在看舍斯托夫评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突然发现,塔和陀的历程竟然如此相似。

学生时代(上世纪50年代)的塔可夫斯基,和苦役之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19世纪60年代以前)一样,是“西派”的坚定信徒。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代,西欧主义和斯拉夫主义争夺着俄罗斯民族命运的掌舵人地位,年轻的他受别林斯基从启蒙运动和法国浪漫派借来的“博爱”精神的感染,写下了从《穷人》到《死屋手记》的一系列“理想主义文学”——“最受折磨的、最底层的人也是人,并叫作你的兄弟”。在60年代的《时代》杂志上,他还热情地支持西欧主义,批评斯拉夫主义“内心的不诚实”。      

与此相似的是,塔可夫斯基在苏联电影学院就学的时候,和身边那些对苏共当局不满、倾慕西方自由主义的同学们合作,拍下了《杀手》这部称得上是他处女作的短片。《杀手》的寓意是明显而尖锐的——当老塔亲自扮演的客人步入餐厅,哼着苏联知识分子耳熟能详的“美国之音”电台插曲的时候;当那个被追杀的人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拒绝逃命的时候;当餐厅老板关上窗户,喃喃自语“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一个更好的地方”的时候,塔可夫斯基已经悄悄升起了他出走的船帆。      

但是,死刑、流放和苦役的经历导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人道信念的毁灭,开始发出《地下室手记》中绝望而险恶的呐喊。“我说让这个世界完蛋吧,但是让我永远有茶喝”,这是对那个最终导致了法国大革命的“博爱”理想的无情诅咒;而真正来到西方世界的塔可夫斯基,在看清了自由主义和相对主义、虚无主义的深刻关联之后,也犯上了深深的乡愁。虽然相隔了整整一个世纪,但是两人的遭遇如此相似,这难道不是正好说明了,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塔可夫斯基的整整一个世纪以来,俄罗斯仍然苦苦挣扎在席卷全球的现代性漩涡之中,没有找到出路吗?

陀思妥耶夫斯的结局也许是彻底的虚无主义,也许是被他推进到更高层次的东正教信仰,这取决于你是相信修士阿辽莎,还是相信无神论者伊凡;塔可夫斯基的结局也许是《乡愁》片尾那场以自焚为结局的演说,也许是《牺牲》片尾那棵尚未发芽、充满希望的小树,这取决于你如何理解《雕刻时光》的最后一个问题:“上帝存在吗?”——不是回答它,而是理解它。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另一个也许更加能够抚慰人心的答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结局是《白夜》,那个被爱人抛弃的年轻人仍然义无反顾地爱着;而塔可夫斯基的结局是《镜子》的末尾,那个缓缓抚摸俄罗斯大地的长镜头。      

我宁愿相信最后一个答案:忧伤的俄罗斯,你的出走终会归乡。

杀手Убийцы(1956)

又名:Ubiytsy

上映日期:1956片长:21分钟

主演:尤利·法伊特 亚历山大·戈登 瓦伦丁·维诺格拉多夫 Vadi 

导演:Marika Beiku 亚历山大·戈登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编剧:Ernest Hemingway/Aleksandr Gordon/Andrei Tarkov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