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猎鹿人》(The Deer Hunter)的时候,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和梅丽尔·斯特里普(Meryl Streep)都值风华正茂之年,影片中的湄公河仿佛是条浑浊的泪在黑暗中流淌,混杂着屈辱和肮脏的血液,它再也带不回昔日失散的爱;没有人会忘记《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里直升机伴随着瓦格纳的“女武神之骑”越过海洋冲向村庄进行扫射,疯狂与荒诞让一切扭曲,多么骇人的美;也许奥利佛·斯通(Oliver Stone)是一些拍了经典越战影片的导演中唯一一位两次来到越南,并在1967年参与了越战的导演,《野战排》(Platoon)作为他越战三部曲的第一部,没有英雄和英雄主义,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不求花哨,不求传奇,也不求传达什么隐喻或讯息,只是简简单单地呈现出自己的回忆”,被罗杰·伊伯特(Roger Ebert)视为1986年的最佳影片;在越战题材于80年代再度热门时,少产的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于1987年拍了充满黑色幽默的《全金属外壳》(Full Metal Jacket),被人称作是一部“强调心理纪实的风格”的反战影片,和其他几部一起被誉为反思越战的电影四杰。直到现在,越战和其他任何一场人类历史上的战争一样,依然在被不断地提及,据说奥利佛·斯通还将拍摄第四部越战电影《粉红镇》(Pinkville)。
这让人想起在纪录片《战争迷雾》(The Fog of War)中,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引用了艾略特(T.S. Eliot)的诗:我们不能停止探索,我们探索的最后会回到原点,重新了解这个地方。
“1967年属于越南”,卡斯特罗在古巴如是宣布。
1967年,也属于这些伟大的电影工作者。
克利斯·马克(Chris Marker)在这一年创立了“新作品启动电影合作社”(简称SLON)(Societe pour le Lancement des Oeuvres Nouvelles/Company for the Launching of New Works),致力于拍摄工人生活,越战,第三世界国家对殖民的抵抗。在今年5月份的“克里斯·马克电影回顾展(Chris Marker Rétrospective)”上,《远离越南》作为重要的放映影片之一来到上海。这部由左岸派电影导演集体创作的开山之作,是由克里斯·马克倡导、编剧并监制的。1967年由于美国对越战的介入和战事升温,全世界恰好处于反主流文化时代,反权威、反体制、反集权的社会抗争加剧,拍摄这样一部影片似乎成了这些进步左翼导演们刻不容缓的举动。影片最终是在巴黎完成的,将近2小时的片长里包含了11个段落,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上,都很丰富。马克作为这个合作社的灵魂人物,尽管没有参与导演,但在这部影片中有很多决定性的旁白和结论,包括之后以SLON为名出品的纪录片中也仍然保留着他自己的电影主线:政治和自我的政治介入,历史和回忆,图象和想象力之间的张力关系。
开场交给了克洛德·勒鲁什(Claude Lelouch),这位“新浪潮时期”的“非新浪潮导演”因1966年的《男欢女爱》(Un homme et une femme)在戛纳一举成名后,继续在1967年的各个电影节上斩获大奖。这是他少有的一次集体创作纪录片的参与,之后他基本以拍商业电影为主。和美国航载机将炸弹装运到越南作平行对比的是在田地中伪装前进的北越游击队,“这是富国与穷国的战争”,但这不是影片的最终结论。
影片中大量北越的素材来自荷兰纪录片大师尤里斯·伊文思(Joris Ivens),在离开巴黎到达河内前,他与马克和雷乃商量了《远离越南》的主题与方向,而瓦尔达则代表其他导演给了他一份清单,请他从河内拍回一些特定的纪实场景。在这部集体创作的电影里,最终伊文思并没有为了迎合其他导演而改变自己的影像风格。除了影片开头有一段描述越南人拆除炸弹是黑白色的以外,他和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搭档玛瑟琳娜·罗里丹(Marceline Loridan)一起提供的其他镜头都是无声的和彩色的。影片开始时有一段纪录是关于河内当地居民在街边做防空洞,从几个特写镜头可以看到越南人民显得异常冷静,而当防空警报响起的时候,大家也都是不慌不忙的有序躲避。这是令每个所到的游客,甚至是美国记者都感到惊讶的场景。伊文思当时写信回来,说起拍到的这组镜头:“只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冷静,一样对胜利充满信念”。而另一个重要的段落是“哭泣的约翰森”(Johnson Weeps),镜头跟随着河内当地的百姓去看街头讽刺话剧,两个丑角扮相的演员分别饰演了当政总统约翰森和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观看的人群神色轻松,不时发出会心的笑,仿佛战争并没有真正剥夺他们的生活。伊文思冷静而平和的影像和激进与先锋的戈达尔仿佛两个极端,却并不妨碍他们一起成为这部影片的重要作者。1968年的时候,伊文思与罗里丹在河内拍摄了他关于印度支那的最为重要的黑白纪录片,这就是《17度纬线》(Le 17e parallèle: La guerre du peu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