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一家电视台制作的63分钟纪录片,访谈形式。
下为北野武的部分谈话节录。
暴力:
我常常被人打……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我想他会变得更家残忍……我经常和人干架,但输的一定是我。我挨了不少拳头,因此知道痛苦的滋味……必须了解失败者,了解失败者的忧伤……(北野武喜欢打拳击)拳击需要勇气,挨打的勇气,当对方拳头过来的时候,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肯定。
我更多时候是个胆怯的人,十分害怕暴力……我小的时候见过不少暴力场面,每次都给我带来很大冲击,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这种恐惧感回挥之不去,但最终这种恐惧感变成了对暴力的迷恋。
《花火》中那场用筷子叉进人眼睛的戏,实际上就是我某次饭店的亲身经历,一个黑帮叫我把筷子分开拿好,对着自己的眼睛……
温柔和残缺的爱:
这可能是日本人特有的性情,就象一个在温柔和残忍之间来回摆动的钟摆,为了平衡,二边分量必须相当,温柔是为了平衡残忍存在的。
人只有在平静的生活受到破坏时,他们才会彼此重视,这是人性,也是其他电影的经验。(北野武电影中的爱都有残缺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女孩是个哑巴,《花火》中的警察妻子患癌症,也从不说话。)
我一直没法和女性并肩走路,这是令我感到害羞的事情,和女性约会结束一同离开,在街上并肩走路,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因此我无法想象在我的电影里拍爱情戏,也没有二人一起吃饭的温馨戏,我自己没有这样的记忆,我无法画出自己不认识的东西。
喜剧和悲剧:
我觉的我的内心有个魔鬼。在拍《花火》的时候,瘫痪的屈部在海边,就在我觉得:“这真美啊”那一刻,内心的魔鬼就对我说,要不让海水把他淹没吧!
在我拍戏的时候,这个魔鬼始终待命,我会很轻易的受它影响,同样,我在拍悲剧的时候,追求的却是喜剧感。(《花火》中,北野武演的警察和妻子合影,放好相机按下自拍快门,一辆汽车中间穿过抢了镜头;《性爱狂想曲》中,呆呆的主角拿枪抢银行,叫银行员工赶紧拉下卷闸门,却把自己关到了门外。)
风格:
我喜欢在我的电影里放进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这种节奏上的突然性同样反映在他的剪辑上)因此我的电影中的枪声和现实中的枪声完全不同,拳头的声音也和真正的拳头声音不同,我们把石头包在餐巾纸中,制造出一种打在头盖骨上的感觉,我很喜欢这种声音。
在我的电影中,人需要经常的走路,这可以追溯到我的第一部电影《小心恶警》,那时候我们拍完准备剪辑时,剪辑师说素材太少,为了拉长电影,我们就决定让主角多走路,我有点驼背,八字脚,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样子不好看。后来这也成了一种风格。(在北野武的电影中,他自演的角色都话语不多,面无表情,走路的镜头代替了空镜,能够起到渲染人物情绪的作用。)
理想的电影:
理想的情况是,从我的电影中随意选择一幅画出来,都能成为一张照片。
现在我们是为了补充画面之间的空白,我们加入音乐和对白。但是这些对画来说是不存在的。
但是我们却可以在一幅画前驻足二三十分钟。既然如此,电影也应该可以做到用很少的画面完成。(他曾经说过:一部电影,十幅画面就够了。这一观念指导出的北野武电影镜头精简,剪辑讲究省略,象大师画画的留白。)
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它能很快的激发人的反映,这是电影有意思的地方,但是我觉得今天的电影人对这些反映太过敏感。
对日本现状(年轻一代)的看法:
与其说担心他们的未来,不如说对现状已经感到不安,其实我觉得已经无可挽救了。我的想法可能有点奇怪:我觉得这个国家如果不彻底崩溃一次的话,就无法再起来。与其采取各种应急措施,不如让它彻底崩溃瓦解,而我自己,也决心跟这个社会一起崩溃。(北野武也是一日本杂志的专栏作家,发表过大量的社会批评文章。)
对公众的看法:
(指三岛由纪夫自杀事件)这件事我很受震动,那时候我还在开出租,回家看到电视,看到了军队听他演讲时的无礼态度,让我脊梁直冒冷汗。对于我这种在大庭广众下吃开口饭的人来说,公众随时可以变的十分残酷和不公……看似最普通的日本大众,却可以集体犯下战争罪行,其残酷闻所未闻……获得成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