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公元前五百多年,古希腊的埃斯库罗斯一部史诗巨作《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奠定了悲剧作品的伟大先河,继公元前四百多年后,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成为古希腊悲剧的典范,个人意志与命运的冲突形成了“命运悲剧”。
在这近两千年后,叔本华将悲观主义化为人身观的一种形式:“一切盲目听命与于生存意志的摆布”。叔本华的唯意志论中,人因有意志,因此才有欲望,而欲望只会给人类带来痛苦。欲望的不满足,人就会痛苦。对于这种认知,影响了继后的尼采,萨特,弗洛伊德,荣格,博尔赫斯,马勒等。前者尼采在1872年写下《悲剧的诞生》。尼采生前虽极受叔本华的影响,但是对于悲观主义的意念解释却极为反对。他认为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带有强烈的消极色彩,这种消极的虚无主义只是病态、荒谬、毫无价值。但并非尼采不是悲观主义者。在我看来,尼采的哲学解释,其实是自我认知的一种辩解。我甚至认为,他比叔本华更悲观。只是他比叔本华巧妙地解释的“悲观主义”。即:“强力悲观主义”、“理智悲观主义”和“我们的悲观主义”。世界是这样的,我们才是悲观主义。
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大文豪维克多雨果写下《悲惨世界》,战争给苦役的人们带来的流亡状态,并非单纯意义上的肉体折磨,人类是灵与肉的结合。这就不由想起上世纪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影响了中国作家廖一梅,后之写下《悲观主义的花朵》)。托马斯与特丽莎之间的微妙联系,西方人喜欢将这种意淫的方式解释为人类的“灵与肉”。而东方人少有探讨,弘一法师却提及过人生的阶段:一,物质阶段,这是普通人,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二,精神阶段,即少部分艺术家,诗人,作家,重于精神的极为重视的阶段。三,灵魂阶段,“空”的生活状态,空,不是没有,而是超脱一切有的层面。在有种求空。这是最难得一个阶段。“大隐隐于市”的人。未可不觉的巧妙之处,无论东方与西方,其对于人类悲剧探讨的本质初衷一致。
而就我所提及的这部电影《北极圈恋人》(《Los Amantes del Circulo Polar 》),可能是本人今年看过最为喜欢的一部电影之一。另一部也与西班牙有关(《皮娜》)。前者《北极圈恋人》与个人的爱情价值观极为相近。后者《皮娜》的某些生命旨意,较为赞赏。西班牙人大部分为古老居民伊比利亚人与后来八世纪迁徙的凯尔特人的混血。在传统的西班牙人中,热情,奔放,乐观为其主要精神。但是在我看的西班牙籍导演的作品中,却充斥着宿命,悲剧的色彩。极为典型的阿尔莫多瓦,罗德里格·科特兹,本片导演胡里奥·密谭。
就胡里奥·密谭的电影,较为印象深刻的《露西亚的情人》。露西亚有句台词“我把什么都留给了你,除了我自己”之后用在了自己的短片里。而关于本部影片《极地恋人》,在去年豆瓣电影的标注中,一直关注着它,但未找到资源,而最近的一次巧合,有幸看了此片。
就《北极圈恋人》本身,是既符合我当下审美的一部电影。在木卫二的影评中,说到一句:“喜欢此片的人,都带有悲观主义色彩”,也就是说,悲观主义者,都该喜欢这种片。不可否认,《北极圈恋人》整体叙事都带有宿命结构,起点-终点-起点的轮回。人生如同一场循环,各种巧合事件联系在一起,最终结束。这种宿命的意识,即给了“灵与肉”充分的铺垫。Otto与Ana,甚至连名字都有归路可循的恋人,在初始命运的雷同,到死后命运的一致,无不赋予了浪漫主义的悲情色彩。假使人类自诞生起,便没有爱情可言,也终将不会有人性而言。爱情是世间万物的善恶之源。有爱才有欲望,因此在叔本华所提到的欲望的不满足,导致了人类无穷尽循环的悲剧。倒不如说,因为人类最本真初始的爱,唤醒了这些欲望。
人自诞生的一刻起,便与之为伍的就是孤独,孤独不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刻,而是个体深处环境下大脑思索的状态。人在交流较少的情况下,只会与自己交流,由此便诞生孤独。因此,思想越之浓厚的人,越为孤独。梵高,莫扎特临终前,都与自己“相处”了很长的时间,而梵高,则是翻倍与自己独处的时间。如果牵扯到力学,到解释不难,一个物体施加给另一个物体力,另一个物体会施加相互的反作用力。但如果一个物体只给自己施加力,反作用力无法呈现,因此,孤独从而由之诞生。
这也能解释,为何Otto同Ana本可以在相离后的数年中,本可以与之往来,而偏偏“巧合”的选择“断连”。在二人命运起点的时刻,相同的境遇,Otto父母离异,Ana父亲死于车祸。两人在命运决定的一刻起,都成为家庭残缺的一份子,本有变为没有,偶然的相遇,成为偶然的心灵寄托,偶然的心灵寄托另两个人的灵与肉合二为一。我们是同类的宣言,命运使我们在一起,命运也必定让我们分离,尔后再在一起。那些无法预知的未来,等待命运的降临与安排。于是两个人不去挣扎,我是否与你在一起,只是心灵上都明白,我爱的是对方。于是剧情里的Otto与Ana像剧情中的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不相信永恒,却期待永恒。于是,Ana在原点的最后,终于去了芬兰,在北极圈的范围内,等待日不落的太阳,等待Otto。从地理而言,这只是一个坐标,而对Otto和Ana,这里是永恒。
在永恒的世界里,等待你的到来。诗意与浪漫,而现实的世界并非如此,如同Ana去了那个小木屋后,看到壁上挂着的流泪的鹿而喟叹:已知未知的事物混杂在一起,我是我自己的终极目的。在平静的喟叹里,更难懂宿命。
相对于中间的段落,胡里奥·密谭对Otto与Ana的处理,少了命运的刻薄,常态的生活方式,肉的体验。西方人的俄狄浦斯情结与伊底庇斯情结,终会影响成长时对于爱情的选择。Ana在于Otto分开的时间里,嫁给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老师,用Otto父亲的话说,Ana如今被一个年长二十岁的男人FUCK着,粗俗的言语中,父亲对于儿子“毁”了自己后半生的嗔怪中,也未看到Otto歇斯底里的不平静。按照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而言,心理障碍恰由性紧张引起,人的一切活动归结于性冲动的。显然弗洛伊德的这种观点必遭争议。性本能没有那么伟大。而在这里,Otto的后期做法,似乎也有所证实。与不同女人上床而带来肉的满足。而灵却未受干扰。
在东方人观念里,可能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与此,男性对于“爱”与“性”可以本质性的分开。而女性对于二者始终认为是合二为一的。但在西方人的观念里,男性与女性的表征意识雷同。西班牙可能还好点。因为80%以上的人都信仰天主教。信仰天主教的人不允许离婚。
或许这样更能促使灵与肉的分离。
对于世间所有的一切,比如一方面的爱情,尚未能用一部电影加以概括解析。地球经历了百万年的时代,古太古时期物种的出现到寒武纪时期的生命物种大爆发,继之与后的3500万年前人类的祖先,到后来七千多年的文明诞生。其衍化之繁复大大超越了个体生命的进化。人类个体也就百年的时光,在少于百年的未知岁月中,个体到底报以如何的方式进行生存终究是难以参考的。非悲观主义的人自始至终强调悲观主义的消极,病态性,殊不知非悲观主义者自身必带有悲观主义情怀。悲观不是一种丑陋与狭隘的情绪,而是自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携带的无法抹去的DNA。它是未知恐惧的里比多,潜意识中的电路接口。
但悲观并不能主导生活,人在短暂的生命里,最强大的意识便是生存,个体的不同也决定着生存能力的强与弱,悲观只是人体内的隐性基因,只是多与少,强调与压制的结果。就像有些人生而美,有些生而丑,丑的人整形之后塑造为美。同理,悲观也如此,可能受到命运成长环境的影响,塑造成不同的悲观情绪。
在《北极圈恋人》中,悲观的呈现只是在影片的开头与结束。中间的过程充满的未知的等待,无限的期望和梦想。影片末尾中,并不高明的结局车祸,也成了悲观情怀的垫脚石。Ana在死去的时候,可能也未知Otto其实还活着。在报纸新闻的说辞中,Otto已经在二人梦想的世界里死去,直至Otto亲眼目睹了Ana出事的全过程,看着Ana最后的样子,也只剩下Ana瞳孔放大后如遗像般得Otto。是的,可能在Ana的世界里,Otto死去会更好一些。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也只剩下Ana最后一刻的泪水。相比而言,Otto是“幸运”的,他看到了Ana最后一刻活着的样子,然而这或许更加残酷,最后一刻的样子也只是一个背影,突然的车祸,与戛然而止的人生。
Otto母亲的离世对他而言是异常痛苦的,Ana的死去或许能改变Otto的一生。Otto与Ana当年的梦想,只是一块在芬兰的小镇一起等待日不落的太阳,在那样的光明世界里,朝夕而亡。
《极地恋人》把两个命运相同的人安排在一起,也就是在爱情中,两个人总有宿命。而一同完成这场宿命,却为之艰难。但如果你看到了悲剧的样子,也许你就离永恒更近了一些。66 33 40 北纬,02 55 05 东经。如果世界真有一个地方能记录永恒,或许那也只是开到荼糜的一场梦。

极地恋人Los amantes del Círculo Polar(1998)

又名:北极圈恋人 / The Lovers from the North Pole / The Lovers of the Arctic Circle

上映日期:1998-08-28(西班牙)片长:112分钟

主演:纳瓦·尼姆利 费雷·马丁内兹 南乔·诺沃 Maru Vald 

导演:胡里奥·密谭 编剧:Julio Medem

极地恋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