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与导演意志
从个人最新鲜、最时效、最直接的观后感来说,并没有觉得《机器人之梦》 的结尾带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强烈情感冲击。但在阅读和分析了很多高赞影评、友邻好评、高赞短评,并且去后浪站看了很多所谓解读视频后,从统计学意义上来说:“①成为更好的学会爱的自己; ②成就更好的会爱人的对方; ③成全彼此这就是爱”等等,成为感同身受观众们友邻们最高频的几种总结。
在戏中之梦没有突破线性叙事的大框架下,《机器人之梦》的故事从起始、过程到结局,堪称为特别优秀的形式“模版”,完全呈现的是一个“虽然走着走着就散了,不过还惦记并祝福对方”的故事。可见的任何形式、质料和动力层面上,一个发生在纽约,差不多现今世界最多元富足的城市中,普通人孤独生活在宽容的城市,时间跨度适中,接受度极高,多元的情感叙事,彰显的是难能可贵的平和、宽容、友善和真·相对主义的形态,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呈现出的其实是一种现代神话式形态。
之所以能断论其“神话性”,是因为只要你真诚认真地生活过,与父母子女同学朋友和他人相处过,为人际关系和生活困扰过,在真实的世界不得不离开家去学习工作过,或者哪怕去逛街吃饭压马路,看过国际新闻和讨论过一些社会事件,就会知道,平和、宽容、友善和真·相对主义真的很难、非常难、相当难。真实世界中,完全有可能因为仅仅是针对远在天边,你我他都接触不到的,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对立意识形态站队;他人习以为常,但你看不惯的某种卫生习惯、饮食习惯、作息习惯;一个人喜欢摇滚Pink Floyd和漫威电影,另一人喜欢乡村Bob Dylan和艺术电影;说话聊天的语气甚至表情包,或某些特定的表情使用,在社交媒体发新闻和说话多少,甚至某条群聊回复惹他人不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或大或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的事,都可能突然一下就“走散了”,更遑论回头去“惦记还祝福”一下。
究其原因,一个在真正现代社会中生活的现代人,比如一个生活在纽约的纽约客,即便在统计学意义上(如上文所述的大多数观后感),最关心也最应该关心也是他自己和他自己的权利。因为“我”处在所有事物的中心,所以“我”的价值和地位,在现代社会是不断上升的。“都是第一次当人,我凭什么让着别人,就是要直接发疯发癫唯我唯快乐”成为潜移默化深入人心的生活中“第一要务”,关系中的“第一性原理”,追求中的“第一诉求”,这当然表现为自由。相对地,非要忍耐、谦让、妥协、尊重和友善,就显得不是那么太合适宜,又迂腐虚伪,甚至显得别有用心,仿佛意图掩藏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等等。
不过,认为自己处于中心 和 时刻把自己当做中心,永远无法真正体现出来,不能也不可能给每个人完全的权利,因为完全的权利意味着你其实也有权利去侵犯别人的权利。所以,这种永远说不通的悖论张力,就体现为当唯我论越来越进步,越来越发展,越来越成为共识以后,其吊诡的反转就俞发走向其反面:即越讲述宽容的地方俞没有宽容,越推崇多元的地方俞钳制多元,越言说平和的地方俞对抗仇视。
相应地,人们也就越难相信现实真实和苦涩的故事,而越来越相信想象中宽容多元的完美故事,一种现代叙事的神话语气。毕竟在其中囊括的模版之外和模版之内,前者的真实和苦涩是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经历的,后者的浪漫和甜蜜也确实是有可能有概率发生的。
可以想见,自由主义的悖论张力在可见预见的时期,会一直萦绕于人类社会,《机器人之梦》则好似特意选择了机器人,即规避了神话的不现实性,又迎合了现实的美好愿景,因为早在1942年,阿西莫夫在短篇小说"Runaround"(《环舞》)中首次提出了著名的、阐述“非人类的超级智能”合理性的机器人三定律: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使人类受到伤害。
二、除非违背第一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三、除非违背第一及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后来,阿西莫夫加入了一条新定律:第零定律。
零、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或因不作为使人类整体受到伤害。
这或许说明了《机器人之梦》向温柔和谐推进的那个方向。不过当你把其中的机器人换成{他人},把人类换成{自己}之后,现代城市生活硝烟弥漫的但沉默无语的默片面相,或许才更生动。
又名:再见机器人(台) / Mon ami robot
上映日期:2023-05-20(戛纳电影节)/2023-12-06(西班牙)片长:102分钟
主演:Ivan Labanda Tito Trifol Rafa
导演:巴勃罗·贝格尔